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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奥洪】埃德尔斯坦大酒店

普→奥→洪,普奥单向,奥洪双向。

酒店老板奥,原歌剧演员洪,原穷大学生普,还有奥娘、工具人法和又一次扮演恶人的独。史向。

全篇对话体,大纲文,比较冗长,不太快乐。其实这是个能搞出超级大长篇的大纲,但我实在长篇苦手就只能表演流水账式扩写了(。)


是我看完I am from Austria之后的脑洞,大概是IAFA+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混合体,酒店奥真的挺好吃的。


普爷OOC的没边了。所以如果还想看的话就当把他原创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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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先生,您有什么想点的吗?”

 

“嗯……给我来一份这个蛋糕吧。”

 

“好的,一份埃德尔斯坦蛋糕。”

 

“埃德尔……斯坦?我还以为这个叫萨赫蛋糕。”

 

“噢,这位好先生,您可别搞错了,那可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我是贝什米特,是埃德尔斯坦酒店的代理经理,这份蛋糕算我请您的。”

 

“啊,不好意思,贝什米特先生,请叫我波诺弗瓦,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目前在法军驻维也纳总部担任翻译。恕我孤陋寡闻,原来维也纳的蛋糕都是以酒店的名字命名吗?”

 

“可以这么说吧,维也纳这些老酒店的名字就像一个个古老的招牌,您现在只知道萨赫,但若再往前推一段时间,埃德尔斯坦的名气可是远在它之上呢。不过其实也不一定,像现在摆在您面前的这份蛋糕,它的名字差点就是伊丽莎白了。”

 

“伊丽莎白?奥匈帝国那位有名的皇后吗?”

 

“啊不是,是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她曾经是一名歌剧演员,您这种来自艺术之都的绅士或许听说过她的芳名,不过她也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出现在舞台上了。这样吧,波诺弗瓦先生,您慢慢享用我们的蛋糕,听我给您讲个故事如何?我最近正在构思一部以这家酒店为背景的小说,但在结尾部分遇到了点麻烦,想请您这样的文化人参谋参谋。这个故事有点长,或许会占用您一段时间,如果不要紧的话。”

 

“啊,当然不要紧,现在才九点钟,我这一上午都没有什么事情要做。而且刚刚过去的战争早就教会我耐心啦,坐在这么漂亮的酒店里听您讲故事总比躲在巴黎的破房子里数日子要好得多啊,哈哈,我开个玩笑,希望您不要介意。”

 

“哈哈,当然不,能和您聊天可真好,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说笑了。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恰恰和战争有关,但故事开始的时候,我们的世界还身在一个太平时代……”

 

 

“您现在坐在的这家酒店属于维也纳的埃德尔斯坦家族,他们祖上是个不大不小的贵族,但早在蒸汽机车出现的时代就没落了,成了空有头衔的普通人。到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他们转投当时方兴未艾的酒店业,在现在这里建起了埃德尔斯坦酒店。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是酒店的第三代主人,在他还没有继承家业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在酒店打工赚生活费的穷大学生基尔伯特,那是1910年前后的时候。基尔伯特不是维也纳人,他为了逃离父亲的控制离开柏林的家孤身来到维也纳大学读书,但他根本无心于当初随便选择的专业,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打工和与罗德里赫一起闲逛上。要说养尊处优又看上去有些保守的埃德尔斯坦少爷能和一贫如洗又叛逆十足的打工仔基尔伯特玩到一起也是件怪事,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们两个那几年没少斗嘴,经常大吵一架后却还是会一起出现在维也纳的大街小巷。那时他们最喜欢的活动是去酒店不远处的皇家宫廷剧院看演出,对,就是您看到的现在是一片废墟的国家歌剧院——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看那些光彩照人的女明星,毕竟那时候她们就像现在的好莱坞女星一样,是年轻小伙子们聚在一起整日谈论的对象。托埃德尔斯坦家的福,罗德里赫和基尔伯特总能获得进入后台的机会,他们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伊丽莎白·海德薇莉。”

 

“这么说我好像确实听说过海德薇莉小姐的芳名,不过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的啊,三十多年前,我们的海德薇莉小姐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刚刚从布达佩斯到维也纳来,只能在那些明星演员的身后当背景板。那两个年轻人冒冒失失地闯进后台的时候她正梳理她那一头亚麻色的长发,二话不说抄起黄铜做的发梳就向他们头上扔过去。这姑娘真像个男子汉似的,可罗德里赫那个小少爷却对她一见钟情,从那以后更是对照着节目单上的演员表往歌剧院跑。后来伊丽莎白成了当红明星,她的演出渐渐变得一票难求,可罗德里赫还总是能坐到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后来他才知道这是那也对他芳心暗许的可爱姑娘向剧院老板讨来的特殊优待。每次拿到剧票后罗德里赫都会叫上基尔伯特一起,基尔伯特也向来欣然同往。善良到有些天真的小少爷丝毫不担心自己最好的兄弟会抢走他心爱的女人,但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在黑暗中痴痴凝视着聚光灯下的伊丽莎白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好兄弟也正出神地凝视着他的侧脸。”

 

“啊请原谅我,我对同性恋并无偏见——事实上我在巴黎也有不少这样的朋友——但我还以为基尔伯特喜欢的也是伊丽莎白呢。”

 

“是的啊,基尔伯特最初也是这样认为的!而您也知道,那个年代不比现在,同性间的感情被视为禁忌,所以基尔伯特还是像以前一样,假装怀着一颗对伊丽莎白的爱慕之心陪罗德里赫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歌剧院。到1913年的时候罗德里赫接手了酒店,成为执掌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的第三个埃德尔斯坦,他和伊丽莎白两个人也偷偷开始约会了,地点就在酒店三层一间名叫茜茜套房的房间里。您或许要问基尔伯特是怎么知道的?罗德里赫什么都和他说。每当他穿着侍者的制服推着一车干净的床单走过茜茜套房的时候,都会幻想自己和那个戴眼镜的少爷一起躺在那张豪华大床的床单上。罗德里赫站在他面前微笑着和他讲话的时候,基尔伯特看着那双一开一合的薄唇,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吻上去的画面。”

 

“不过后来基尔伯特也没心思再想这些了,因为战争很快开始了。那时候他已经完成了学业,怀着一腔幼稚的热情回到柏林参军去了。基尔伯特和德军一起来到法国前线,在战壕和军营里待了两年,直到他在索姆河被英国人的毒气熏坏了一只眼睛,才从前线退了下来。波诺弗瓦先生,我也是德国人,但我要真诚地为我国在两次大战中对您的国家造成的伤害表示歉疚。”

 

“您完全不用向我道歉,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先生。虽然我们的军队现在还占领着维也纳和柏林,但我一点也不认为我自己是无罪的。法国人,英国人,德国人,我们所有欧洲人都在这两次自我毁灭的大战中罪有应得。”

 

“啊,您已经知道了啊。”

 

“是的啊,希望我没有冒犯您。其实您刚开始讲埃德尔斯坦先生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您提到他的语气和神情是掩饰不了的啊。您的眼睛……现在还是没有改善吗?”

 

“嗐,谢谢您的关心,那我也就厚着脸皮和您直说了。这只眼睛的话问题不大,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如今一把年纪了更懒得再折腾了。从前线退下来后我就回柏林的家里养伤,是罗德和伊莎的来信支撑我度过等待战争结束的那段时光。虽然我们的盟友奥匈帝国打得无比艰难,到最后连技工、孩子和老人都被赶上战场,但罗德幸运地一直没有受到征召,他还在经营他的酒店,直到战争最后一年酒店被征用成了一支临时拼凑的军队的宿舍和食堂。那些士兵多是外省的农民,从没见过这像皇宫一样奢华的地方,在被撵去送死前最后的日子中整日在酒店里各种放肆。我不知道罗德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不过还好有伊莎经常过去帮忙。茜茜套房也被那些民兵占用了,不过那时候他们早就已经不需要暗中私会了。”

 

“战争结束的时候我难过了一阵子。我的国家输了,而我们的盟友更惨,1918年底的时候我非常担心罗德他们,听说贵族都放弃了头衔,还被人报复什么的。直到第二年年初,情绪低落的我收到了罗德的信,那是一张他亲笔写的婚礼请柬。是的,伊莎即将成为埃德尔斯坦夫人,这是我早就料到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件近些年来少有的好事,可我却无法说服自己。我鬼使神差地提前一天回到维也纳,然后做出了我这辈子或许最疯狂的一件事——比上战场把子弹射在人身上还要疯狂。我在那家我们总去的酒吧的单身派对上找到了罗德,和他来到了还未整修完成的茜茜套房,躺在那张床上笨拙地吻住了他。他一开始很惊愕,但没有抗拒,而是轻柔地环着我的腰回应着。那一刻就算我当场受天谴而死我也觉得值了,因为我惊喜地意识到他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并且没有因此而厌恶我。那个吻结束之后我就离开了,我和他说明天婚礼之后我就回柏林,从此再也不会来打扰他和伊莎的生活。”

 

“之后时间一晃就是二十年,后来的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二十年没有见过他们。我瞎了一只眼又找不到工作,只能和我弟弟住到一起。那些年关于埃德尔斯坦家的情况我所知甚少,婚礼之后罗德好像在有意疏远我,我也不好意思去打听酒店的情况,所以除了偶尔的来信之外那二十年的事情都是后来我再回维也纳时伊莎告诉我的。战争结束后酒店继续营业,罗德领到了政府补贴金作为战时征用酒店的补偿,然而那两年席卷整个奥地利的经济危机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通货膨胀,克朗每一天都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疯狂贬值,这笔钱还没到他们手里就几乎已经变得一文不值了。本国人无力消费,经济萧条更导致人口流动的锐减,而那些新独立出来的邻国对奥地利的外交封锁又造成了外国客源的大量流失,从前总是高朋满座的酒店竟一连几天一名顾客也没有。而伊莎的歌剧院也同样处境艰难,演员们只能穿着战前的旧戏服站在简陋破败的舞台上,最冷的冬天里剧院连暖气都开不起,然而就这样剧组的工资还是一次比一次少,甚至到了不知道下一场还能不能凑齐人数的地步。我实在无法想象罗德是怎样蜷缩在破烂的椅子上一边颤抖着往手心呵气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伊莎的——虽然那段时间我自己过得也很苦,但一想到他们我自己的痛楚好像就都不算什么了。”

 

“然而,就算在这种情况下,罗德依然尽最大可能对酒店进行了翻新,虽然不像战前那么富丽堂皇,但仍然是环城大道上最漂亮的建筑之一——虽然那里面空荡荡的毫无人气。或许伊莎实在对他这种固执又无用的贵族做派看不下去了,‘埃德尔斯坦酒店不能就这样完了!’她在写给我的信里说,所以1921年她辞去了歌剧院几乎已成义务表演的工作,开始正式帮罗德打理酒店。那时候整个酒店的运转都在依靠埃德尔斯坦家的家底勉力维持,酒店里值钱的东西除了那些家具和装潢,就是罗德的祖父和父亲当年收藏的古董和名画,许多都是好几个世纪以前的杰作,包括从酒店建成那一天就在大堂正墙上挂着的一幅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画像,还有李斯特的肖像画之类的珍品。伊莎挑了几件没那么显眼的,在罗德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去黑市上卖掉了,然而那天杀的通货膨胀又让这笔钱也很快成了杯水车薪。”


“于是我们那精明能干的伊莎又想出了新点子,她在酒店的仓库里发现了一份做蛋糕的食谱,那是罗德的祖母当年闲来无事的发明,后来就夹在酒店的旧资料里被埃德尔斯坦们遗忘了。是的,您大概也猜到了,就是现在您面前的这份蛋糕。罗德本来想把它命名为伊丽莎白,但伊莎还是坚持要以酒店之名相称,因为那是一个为酒店打招牌的好机会。伊莎从歌剧明星变成了厨娘,罗德则用他以前的人脉拼命为蛋糕做宣传,他们的定价很便宜,人们住不起豪华酒店总还买得起一块蛋糕。或许您难以理解,那时候的维也纳人连粗面包都要省着吃却还来排队争抢埃德尔斯坦蛋糕,就像他们付不起房租却还是要掏钱去看歌剧一样——越是在艰苦的年代人们越是需要一些精神慰藉,因为那些华美精致的东西能给他们一种幻觉,让他们仿佛还置身于从前那个歌舞升平的繁华岁月。”

 

“是的,我对这一点很有感触,现在的维也纳人也是这样啊。今天早上我走到这里时只看到一片废墟,没想到酒店已经开始重新提供餐食招待客人了,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坐在还没装修好的大厅里对着窗外的残垣断壁喝咖啡了。”

 

“是啊,或许就是靠着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精神气,酒店挺过了那最艰苦的几年,大概到了20年代末的时候情况有所好转,罗德和伊莎从孤儿院里领养了一个女孩。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没有要孩子,他们也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个问题,反正这个叫维蕾娜的女孩成了埃德尔斯坦家唯一的后代。我从没见过这孩子,但据说她从小就很有想法,长大后更是成为当时的‘新派’人物。罗德把她当成酒店的继承人来培养,但维蕾娜根本对那一套古老的礼仪规范之类的东西毫无兴趣,她喜欢的是最时兴的文学艺术,包括电影之类时尚新潮的玩意儿。所以1937年的时候她就离开维也纳去美国读大学了,罗德当时很伤心,但后来看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之后她从没回过家,直到上个月突然出现在酒店,说回来帮我的忙,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可能是那些年中罗德和伊莎偶尔提起过去的事情吧。这姑娘现在也在酒店里,一会儿说不定也可以过来陪我们聊聊天。她刚刚在纽约结婚,已经完全是个美国女郎的样子了。”

 

“之后的故事实在无从讲起,那是我亲身经历,回想起来却比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更加虚幻而破碎,到现在有时候我还觉得那是一场伪装成现实的噩梦。我这是第一次向别人讲起那段往事,希望您不要觉得我唠叨,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您这样的听众了。我再见到罗德和伊莎时已经是1938年,德奥合并后我弟弟路德维希成为第三帝国派驻维也纳的官员,而我也和他一起回到了阔别二十年的地方。其实这件事算是我主动要求的,我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一战后我对政治再无兴趣,但那一次我竟有些感激合并的发生,因为它给了我一个机会,或者说是一个借口。埃德尔斯坦酒店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我和罗德再见面时彼此都吃了一惊。当年分别时我们还不到三十岁,如今都已四十过半,我瞎了一只眼睛,显得格外衰老颓丧,对着他连话都说不好,而罗德也有些老了,他绸缎般的黑发中有了几根白丝,眼角也爬上了令我触目惊心的皱纹,但那双曾让我魂牵梦萦的紫罗兰色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有神。是我把埃德尔斯坦酒店和罗德他们介绍给了路德维希和其他官员,如果能让我回到过去我一定会亲手杀死这么做的自己,但当时的我怕是被魔鬼迷了心窍,我看着罗德的眼睛,只想着再也不离开他的身边。是的,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过了二十年,人到中年的我居然还是对这年少时的绮梦难以割舍。”

 

“后来埃德尔斯坦酒店就成了纳脆们的聚会场所,毕竟这里地理位置优越,内部条件堪称奢华,还有一架高级的三角钢琴和巴洛克风格的宽敞舞厅供他们享乐。他们把酒店搞成了那种高级军官俱乐部,就像现在的萨赫酒店那样,您应该可以想象的出。酒店外的奥地利国旗被取下换成了巨大的万字旗,他们让罗德给他们弹琴,伊莎给他们唱歌,啊,伊莎的歌声还是那么动人,不过他们让她唱瓦格纳的歌剧,而不是二十多年前我和罗德常去听的《费加罗的婚礼》之类的曲子。每次这么想的时候我都感到羞耻,觉得是我害了他们,但罗德和伊莎却并不在意,他们还像最初一样和我来往,邀请我去酒店吃早餐,甚至有的时候我们还能三个人一起再去歌剧院看场演出。我坐在座位上偷偷看他们,就和当年我偷偷看罗德一样,那感觉就像做梦似的,除了当伊莎打趣般地问我怎么一把年纪还不成家的时候。是的,我至今没有成家,而在那个我还算年轻的、躁动的20年代,陪在我身边的男孩大多是黑发紫眼——我不敢把这些肮脏事告诉他们。后来硝烟再起,欧洲大陆又乱成一团,维也纳的街上每天都有人被当街殴打或是抓走,剩下的人则被一车一车地送上战场,但埃德尔斯坦酒店得以照常营业,罗德也能够毫发无损地继续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我也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算太坏。”

 

“然而我最终还是害了他,犯下了我到地狱里也不可饶恕的罪。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六年,以至于让我忽视了身边一直潜伏着的危险。那一天,1944年10月28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日期,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白天闯进了酒店,要把罗德带走。他们说他的罪名是隐瞒犹太身份和勾结外国人,将被直接送往集中营。我当时也在酒店里,他们的指控让我绝不敢相信,罗德自己也是一脸迷茫,我从没见过他的眼睛睁得那么大。他们一边给罗德戴上手铐一边不耐烦地向我们解释,是罗德的曾祖母让他带有了八分之一犹太血统,但他既没有见过这位老人,也早就忘了自己还流着这样的血。至于勾结外国人更是无稽之谈,埃德尔斯坦家世代从事酒店业,经营着环城大道上历史最悠久的酒店之一,怎么可能不认识几个外国客户?我跳起来想抓住罗德的胳膊,却被一个人用警棍狠狠砸在头上,我倒在地上,脑震荡似的剧痛让我怎么也爬不起来,在一片模糊中看到伊莎冲了上去,像当年在剧院后台一样举起装蛋糕的碟子砸在那个人身上,然后被一个巴掌打得摔在桌子上。我又想跳起来,却看到被两个人挟在中间快要走出大门的罗德艰难地回过头来。别冲动,基尔,他温声说,然后被他们拽着头发扭回去,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从我唯一完好的眼睛里流出来。别冲动,基尔,那是我青年时代和他吵架时他总对我说的一句话。我这辈子做过许许多多无可挽回的错事,但最后悔的一件就是没有和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一起走。我当时真想冲过去吻住他的唇,和他一起被带走,但又怕同性恋的罪名会让他罪加一等——而那其实是我的罪。那些人临走时还把酒店的大堂砸了个稀巴烂,正墙上那幅挺过了大萧条的画也被划烂了,说是对埃德尔斯坦家的惩戒。”

 

“罗德忘记了他的犹太血统,可官方档案不会忘记,那么是谁去调查了埃德尔斯坦家的档案,又是谁利用了罗德酒店主人的身份,为他捏造了这样险恶的罪名?我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竟会是我的弟弟。原来他发现了我对罗德的特殊感情,或许是他偷看了我的日记,也可能是我回维也纳后的举动让他有所察觉,总之是路德维希认为是这个该死的奥地利人毁了他哥哥的一生,让他连一个正常的家庭也无法拥有。于是他去向上司告发了罗德,却没有说出他臆想的同性恋罪行,或许是因为怕牵连到我。路德维希从小就对我格外依赖崇拜,一直把我这个大哥当榜样看待,当年我负伤被迫蛰居在家的时候他表现的比我还痛心疾首。早在和他同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对我的兄弟之情有些异常,但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和伊莎本来都以为罗德会被送往林茨的毛特豪森,可路德说他已经被送去德国受审,以后的事情也就不归他管了。他是有意把罗德送到离我们远远的地方——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我。我拿出一把当年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老枪顶在他的额头上,告诉他要是再敢动伊莎和埃德尔斯坦酒店我就立刻杀了他然后自尽。他抢过我的枪,却也真的没有再去找伊莎的麻烦了。”

 

“他可能在达豪,也可能在布痕瓦尔德,但至少不是在奥斯维辛。我只能这样安慰伊莎,也安慰我自己。伊莎还待在酒店里,但她再也无心修整那些被破坏的地方了,她也不再回她和罗德的家,白天在酒店里做着罗德的工作,晚上就睡在茜茜套房里。我把我犯下的罪告诉了她,然后等着她狠狠揍我一顿,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希望能继续守着酒店等罗德回来。直到1945年3月,距离战争结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国家歌剧院被一颗炮弹直接击中,就在不远处的酒店也受到波及,爆炸的冲击波毁掉了几乎半幢建筑,茜茜套房也在一瞬间不复存在。然而伊莎还留在那里,独自守着那剩下的半座酒店,酒店的员工早就都走了,只有我和一个从上世纪末就跟着埃德尔斯坦家的老总管还在那里陪着她和这个支离破碎的大酒店。苏联人来的时候我和伊莎躲在地下酒窖里,蜷缩在那些比我们年纪都大的葡萄酒桶的残骸后面,他们可能不会想到这座已成半个废墟的建筑里还会有人,根本没有走过来就离开了。”

 

“五月份的时候我们收到了德国境内的集中营被解放的消息,于是伊莎,我们那到了五十岁还像男子汉一样的伊莎,决定一个人去寻回她的爱人。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字条。我觉得她应该还是怨着我的。那时候奥地利和德国境内的全部铁路几乎都瘫痪了,到处都是废墟、难民和大兵,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从维也纳一路向西的。我担心得不行,简直又回到了罗德刚被抓走的那几天,直到收到伊莎来信说她已经到慕尼黑了才好受一点。我本来想直接去找她,但她临走前留下的那张字条将埃德尔斯坦酒店交给我代为管理,我又怕我走了这栋残破的建筑真要被占领军拆掉,于是就留在了这里。从五月份开始我就一直在试图修整它,其实与其说是修整,倒不如说是重建了一遍。幸好埃德尔斯坦家尚有几代人留下的积蓄,后来又有维蕾娜从美国回来,她嫁给了纽约的上流人士,自己也在好莱坞事业有成,有了她的帮助酒店的重建工作进展更快了。不过正如您所见,几个月过去修复只能说是初见成效,如今大部分客房都还没有对外开放,还好我们招到了很好的厨师,餐饮这一块已经可以开始营业了。我有时候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人们,还有那些走来走去的美国人、苏联人、英国人和法国人,总觉得罗德回来了看到我们修葺一新的酒店会气得不行。维蕾娜给它增添了许多现代元素,而那些失去的藏品和装潢也不会回来了,我再怎么重建它也不像以前的酒店了。就像忒修斯之船,当所有的木头都不再是原来的木头,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唉,贝什米特先生,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了。如今的维也纳和奥地利,甚至我们古老的欧罗巴,不都是这样一艘忒修斯之船吗?”

 

“是的啊,可能人老了就会想得多吧。前段时间我又想到我和罗德的那次谈话,那是在第一场大战结束之后,我对他说你是个埃德尔斯坦啊,你们贵族不是总有些左右逢源的本事吗?然后他一边笑一边说,很抱歉让你失望,基尔伯特,但贵族只会和另一个贵族周旋,而无法与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时代抗衡啊。不过我现在也不想那些了,唯一盼着的就是罗德和伊莎的消息了。”

 

“是啊,还是不要多想了,我们命该遇到这样的时代,这是谁都不会预料到也都没有办法的啊。贝什米特先生,您有一个伟大的灵魂,也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您应该将这段历史记录下来,在这个时代,一个好的记录者总是最难得的。”

 

“不瞒您说,我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最初我和您说我在写小说也不全是诳语。我是想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一部作品,名字就叫《埃德尔斯坦大酒店》,就差征得另外两位当事人的同意了。然而现在只剩一个问题,就是我第一开始和您说的不知该如何结尾,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伊莎的消息了。”

 

“这样啊,我相信埃德尔斯坦夫妇会平安回来的,我听说过美国人和英国人解放集中营的时候里面不少人还活着。关于小说的结尾,如果您要问我的意见的话,不管怎样我都想为它添上一个光明的结局,毕竟现在酒店也重建起来了,维也纳也在慢慢变好,您要有信心,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一切一定会好起来的。《埃德尔斯坦大酒店》值得一个苦尽甘来的结局,您和埃德尔斯坦夫妇也是。”

 

“噢先生,像您这样的好人我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过了,您居然就坐在这里听我这个糟老头子念叨了一上午,我真不知道要怎样感谢您了。”

 

“愿上帝保佑埃德尔斯坦酒店!也保佑埃德尔斯坦夫妇和您。”

 

“谢谢您,善良的先生。愿上帝永远保佑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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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的萨赫蛋糕梗出自IAFA


高级军官俱乐部:讽刺的是,这其实是改编自四国占领时期的历史:二战后维也纳包括萨赫酒店在内的众多大酒店被盟军控制,变成了他们专属的俱乐部,甚至还贴上了不接待奥地利客人的标语。


忒修斯之船:一个古老的哲学命题:有一艘在海上航行了几百年的船,经历了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就会被替换掉,最终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那么,现在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船,亦或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它已不再是原来的船,那么这种变化是从哪一刻开始算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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